生命总是脆弱的,人生的美好也很短暂。几年前,我爱的浩出车祸去了天堂。后来,爱我的杰难违父命早早结婚。一度占据我内心重要位置的两个男人,以这样的方式先后离开了。
从此,我不再相信爱情。即便红尘万丈有真正的爱情,那也是一只典雅的蝴蝶,早已风干在无人翻阅的古籍里。遇到白天是很偶然的,他说喜欢我的名字。喜欢一个人,仅仅因为名字。这让我感到意外,便说:“希望你不是随意改变自己主意的人!”
在新年的第一天,看完白天长长的邮件,我没来由地有些感动。他说了很多话,丝毫没有把我当成陌生人的意思。此前我一直固执地认为,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是可悲的:一种是不自信的人,另一种是不被信的人。感谢白天,他没有让我成为其中的任何一种。
那时,我回到家乡美丽的海岛海南过春节。正月初二,我抽出时间给白天回了封信。我说:“缘分,也许就是相遇的偶然吧。这是一个俗气的词语,仿佛空气一样无时不在。”
一连几天,我都收到白天的邮件,大约有六七封。过了春节,我去香港参加舞蹈演出。不久又到了深圳,那里有我一份很好的工作。几番来回的忙碌奔波,早把白天抛到记忆的汪洋里。
让我重新记起白天的日子,已到了春末夏初。白天感慨:“终于遇到你了,几个月来甚是想念,只是没有你的消息。”他的话意犹未尽,不过仍让我很感动。茫茫人海中,有一个陌生人牵挂自己,本来就是很难得的事情。
我对白天的感觉,开始出现在他的一句话:“想要告诉我的,终究你会说的,是不?” 要知道,这句话是我常常对别人说的,几乎一模一样。我不喜欢问别人什么,也不喜欢别人问我什么。就像很多人对香港过分感兴趣,对深圳也是,这给我的感觉很差。许多时候,我宁愿选择沉默和倾听。也许很闷,可我以为这是种美好的品德。
白天一如既往地给我发邮件,我能感觉到他炙热的情怀。可是我清楚无论何时,都要懂得保护自己。我层层包裹起心灵,不想它受到伤害。当然我相信缘分,因为我找不到别的什么可以相信。
我和白天的缘分,也是出乎意料地巧合。比如我们同姓一个字,我的名字中包括他的乳名。同样我很欣赏他的名字,许多次一遍遍地轻声低呼。我和他都喜欢音乐,诗歌,以及大海……我们今生最大的愿望,就是和心爱的人一起环游世界。
慢慢地,白天给我的虚拟印象充实起来。一天下班后,我终于忍不住拨下北京的区号。白天声音比我想象的好听,那是我第一次给陌生人打了一个多小时的长途。从那以后,我常常打电话给他,且每次都在两小时以上。他那里没有来电显示,因此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。
白天说了很多次,总让我破费他很过意不去。但我不在乎,我喜欢听他说话。尤其在深夜里,他的嗓音有种超越时空的穿透力。就这样,原本高傲而保守的我被感染了,一点点融化在白天的声音里。
最感动的,还是白天的真诚和坦率。在网上,我和父亲是少有的父女档。去年,我们还玩过比文招亲的游戏。那时,父亲总抱怨这个男孩子不够大方,那个男孩子不够勇敢。而现在,白天居然给他老人家天天留言。
“你有一个很好的女儿,她美丽,傲气,孤独。我很喜欢她,凝烟说是网络上的一见钟情。但我认为并不是,我不仅仅欣赏她的文字,还感觉和她有很多近似的地方。我对凝烟是真诚的,我对她的爱是一厢情愿,也许没有结局。但这都不重要,因为她是我主动接近的第一个女孩,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孩。我想,喜欢一个人不会有错吧。如果有,也只好让上帝惩罚了。”
“随着我对凝烟的了解多一分,对她的喜欢也多了一分。没想到,您的女儿那么完美!至少在我的眼中,她是这样的。原来苦苦守候的我,一颗等待的心,终于有了可以寄托的地方。爱情教人成长,我会学着去爱凝烟,以我所能做到的一切,乃至有限的生命。能为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付出,真是人间最大的快乐。”
“凝烟是个什么样的人,虽然还没有走到现实中面对她。但我能够感觉到她的心跳,我和她一样希望细水长流。如果她愿意是一棵草,我就选择做一棵树,在她头顶上撑起一片晴天。如果她感到不快乐了,我会随她的心……”
父亲对白天说:“你和女儿的父亲谈是没有用的。”我和父亲交流了几次,让他谈谈对白天的感觉。他说:“不要依靠别人把握自己的幸福。”父亲是个开明的人,幽默爽朗的妈妈也是。我的家庭一向讲究民主,所以父母的婚姻才那样幸福美满。而我追求的幸福,正是普通人需要的温馨,和谐。
其实,很多女人不在乎男人的事业有多么成功。她们需要一份完整的情感,以及捧在手心里的呵护。何况白天不止一次说过,认识我是他最快乐的事情。那段时间,他的梦里都是我的影子。这种刻骨的思念,在别人看来是很荒唐可笑的。但没有办法,他不能控制自己做怎样的梦。
白天提出给我写信,我给了他在深圳的地址。于是,我们的交往从网上延伸到了现实。还记得第一封信,他抬头写道:“这个初夏的北京子夜,我在灯下铺一张纸,用笔,亲手给最爱的人写一封信。仿佛又回到了从前,在远离电话和E-mail的时候,静静的夜里一个人守着孤独的窗。无尽的思念,写给远方的你。”
收到信后,白天的一往情深再次打动我。信末,他写了一首《我爱你》的小诗。在诗里,他提到世界上值得一去的地方。一时兴起,我用钢琴给他弹了一曲张柏芝的《星语心愿》。听到电话里的琴声,白天说感觉就坐在我身边。他轻抚着我的沙巴狗,一起醉心于我的世界里。如此浪漫的情境他心向往之,紧接着他一番掏心掏肺的表白,直让我听得耳热心跳。
我的心灵深处被触动了,嘴上却说:“ 如果这感情注定没有结局,我是不是该劝你就此止步?在你还只是光着脚丫戏水之时,就告诉你这大海很深,免得你纵身跳入之后只能沦陷。我不知道……”
落叶飘黄的秋天很快到了,我写了几首《枫之韵》。令我高兴的是,白天最懂我的诗。转眼间,遥远的北方落雪了,白天的《雪之舞》也只有我最懂。白天就这样牵着我的手,共同走过了一年的时光。如果我愿意,也可以是一生一世。
二月的一天早晨,我在深圳住所的门被敲响了。开了门,我看到一位面目清秀的男孩,手捧一束红色郁金香。他解释自己是附近花店的员工,到这里送花给一位叫凝烟的小姐。送花人走了,我从花里找到一张纸条。
“亲爱的凝烟,红色郁金香代表爱之宣言。从今天起,我到花店给你订了半个月鲜花,一直送到情人节过后的第三天。”原来是白天,他到了深圳竟然不来见我。天天送花,又能代表什么呢?我的心情喜忧参半,有些哭笑不得。
每天清晨,送花的男孩赶在我上班前按时到来。我给他签字,微笑,他也友好地冲我点头。然后我把脸贴到花间,闻着丁香的忧郁抑或百合的馨香。几天后,我注意到每天早晨送来的这些花,尤其是紫罗兰显得特别清新。平时到花店购买,难得有这般新鲜。
还有藏在花里的纸条,含蓄隽永的几行小诗,从中我总能读到或悲或喜的心情。我被白天的文采彻底折服了,他的诗总是那样韵味悠长。但想到白天近在咫尺,却不愿前来相见,我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。
有几次,我向送花的男孩子打听订花人,譬如他的模样俊丑高矮胖瘦等等。男孩子说那位先生前来订花时,那天他不在。我问他的花店地址,他又说要替送花人保密。于是,有一天我悄悄跟踪在他后面。谁知他倒挺机灵,穿街过巷很快把我甩掉了。
一个礼拜后,我再也坐不住了。一到下班时间,我第一个冲出办公室,来到附近的花店挨个打听送花人。但结果,还是一无所获。我心中悻悻地,对白天莫名地产生一丝怨恨。每天的鲜花照送不误,旧花未谢,新花又来。新鲜的花叶上还带着早晨的露水,晶莹欲滴。
情人节那天,我从送花男孩手上,接过来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。我数了数,刚好99朵。我双手颤颤地捧着鲜花,陡然从心底升起一股幸福的感觉。高兴之余,我破例请送花男孩进屋喝杯水,同时也想从他口中套出送花人的情况。
男孩子的嘴很严实,依旧只字不漏。但我发现,他对屋子里的摆设显得饶有兴趣。尤其我那架花了一年薪水置起的三角钢琴,他不时地摸摸这个,看看那个,很没礼貌的样子。我的好心情一下消失了,直后悔不该让他进屋。我想,这种打工仔没几个好心眼儿,以后不一定会招来什么事呢。
我走到卧室,准备让心爱的豆豆出来轰人。我的沙皮狗非常听话,它肯定会照办的。然而我找遍了整个房间,却没有发现豆豆的踪影。它跑到哪去了,往常都是在家的呀。送花男孩看我一副着急的样子,就问出了什么事。我只好说沙皮狗丢了,他打听了有关豆豆的特征后,竟然拍了下胸口说:“没问题,我给你找回来!”
由于我要急着上班,也就来不及考虑他的话有几分诚意。但那天上班,我的一颗心一直七上八下,一会儿疑心豆豆就是送花男孩掳走的。过一会儿,又担心他会撬门入室偷走我的钢琴。好不容易熬到快下班了,我提前十分钟出了单位,迫不及待地赶往住所。
天不凑巧,我在路上碰到一场飘泼大雨。冬天昼短夜长,等我回来时天已擦黑。将近住所前,一道黑影犹如离弦的箭射到我身旁,伴随着一串汪汪的叫声。“豆豆,豆豆……”我一把搂住心爱的沙皮狗,不禁喜极而泣。豆豆摇着尾巴,欢快地不停舔着我的手。
门前的台阶上,远远孤立着一个黑影。走近了,我认出他是送花男孩。“豆豆是你找回来的吗?”他点点头:“它在街头走失了,我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,然后守着它等你下班。”我心中一动,沉吟道:“这么说,你在这呆了一天了?这样吧,我给你一百块钱。你去买些吃的,剩下的算补偿你耽误做事的工钱。”
“不必了!”送花男孩道:“如果没事的话,我先走了。”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。我心中突然感觉有些对不住他,白天上班的那些想法倒有些可笑了。我放豆豆进了屋,想着明天早晨他来送花时,一定要当面向他表示诚挚的谢意。
第二天早上,我住所的敲门声准时响起。开门后,我发现面前站着一位陌生的男孩。他说:“昨天下午有位先生到我们花店,预订了三天的鲜花。他嘱咐每天早晨要赶在你上班以前,大约八点左右准时送到。”
我不禁深感好奇,问:“你能告诉那位先生的样子吗?”送花男孩想了想,说:“记不清了,不过他去时带了一只沙皮狗。”于是我叫出豆豆,又问:“是它吗?”这次,轮到送花男孩惊讶了。“不错,就是它!”他自我解嘲地笑笑:“你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吧?”
突然间,我若有所悟。果然,三天后我收到厚厚的一沓信件。这些信,都是从本市某中心邮局寄来的。我数了数,刚好100封。99封信上都写着同一句话:我不知道,但我很想知道,我是不是你需要的那一种男人?一个离你很近很近,心却离你很远很远的男人。
在我的住处,我拆开最后一封信。从粉色红的信封里,划出一张墨绿色的信纸。上面用潇洒的行草,写下一段不同的话:“如果我爱一个人,我可以为了她,哪怕放弃我最爱的东西。如果她真的爱我,她一定不同意我这么做。爱一个人,我的理解是只有付出,不图回报。我什么也不图你,只单纯地爱你。爱你,就足够了!只要我的所为能让你高兴,快乐,甚至感到幸福,也就是我最大的幸福!”
我手中捏着白天的信,一时间百感交集。想起他说的话:“我会来看你,只要我还有一口气,爬也要爬到你的身旁,看着你的眼睛,死去时带着忧伤……”他就用这种方式,一点点温暖我,感动我,真到我快乐地投入他怀里,甜蜜地闭上眼睛,感觉到异样的幸福。
然而,他还是按照自己的话去做了。他曾对父亲说过:“我们每一个人,都是茫茫人海中的匆匆过客。所以我珍惜缘分,也珍视感情。即便痛苦,我也愿意一个人默默承受,而不会给凝烟带来压力。如果我对她造成了感情伤害,只要她说一声,我会选择远远地离开。”
“为什么会是这样?”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。一个月里,我找遍了深圳的大街小巷,却没发现白天的踪影。我才确信,他已离开了这座城市。以后每到黄昏时分,我就坐到钢琴前弹一支《天黑黑》的曲子:“天黑黑/欲落雨/天黑黑/黑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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